2016年6月3日 星期五

兩種民主╱經濟制度的抉擇

        有些人可能會說,民主政治就是三權分立的制衡,以及定期選舉的代表制。這樣的說法誤把手段(制度)當目的,而且很容易陷入「用程序正義踐踏弱勢人權」的結果。
        我們必須要進一步問:民主的目的是什麼?
        是整個制度為少數人的利益服務?還是整個制度為所有的人服務?如果我們還記得法國大革命的「自由、平等、博愛」,或許就可以理解,美國的政治制度早已背叛她的立國精神和民主的本意,只有北歐和德、法系的歐陸國家還有資格自稱為民主國家。

一、social democracy v.s. capital democracy
        美國曾經自以為是一個「民有、民治、民享」(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的國家,最後卻淪為「富有、富治、富享」(of the 1%, by the 1%, for the 1%)。原因就是只管制度與手段,以致用程序正義扼殺了 99%的人權(至少90%)。
        不管是失去了「自由、平等、博愛」的精神(社會主義精神),或者忘記了「民有、民治、民享」,民主政治很容易徒有其表,而淪為暴民統治、庸俗民主,或者「邪惡的美式資本主義」。
        如果西歐與北歐的民主╱經濟制度叫做「social democracy」(為社會主義目標服務的民主政體),美國的民主╱經濟制度該叫做什麼呢?或許是「capital democracy」(為資本與富人服務的民主政體)——其實就是21世紀的封建制度,所以也無妨稱之為「faked democracy」、「phoney democracy」。

二、全球化下的「趨同」?
        有人寫了很長的文章去討論全球化是否會使得北歐福利國家「去福利化」,以及德、法體系去社會主義化。
        不需要那麼多的廢話,兩張圖表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從上面這一張圖可以看出來,全球化使得歐美國家的稅前貧富差距都很大,但是好的制度仍舊可以改善稅前的所得分配:重視精密機械的產業可以使技術工人產值增加,重軟體與資本密集的自動化產業而輕精密機械則使技術工人沒有發揮餘地;勞資協商可以讓工資與資本利得的比例合理化,進一步改善稅前貧富差距。因此,瑞典的稅前貧富差距是最小的。
        其次,即便德國的稅前貧富差距跟美國差不多,但是稅後的貧富差距已經大幅度縮小。至於瑞典,經過所得重分配之後,貧富差距又進一步縮小。
        結果,見下圖,美國的窮人之多已經直追智利,到處可見第三世界的破落景象。
        福利國家必倒嗎?美國保守派的政治宣傳與污名化而已。法國跟德國真的往右轉了嗎?沒那麼嚴重,絕大部分是英、美保守派的誇飾之詞而已。

三、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
        太陽花學運期間有人主張「民主是數人頭,而不可以打破頭」,並且以此畫出一條「容忍 v.s. 不容忍」的界線。
        如果我們只看程序正義而不看實質正義,我們總是會拿著「正義之劍」而到處製造慘死其下的冤魂。
        政府的責任是保護人民的生存權與財產權,而在自由市場機制下,就業權幾乎等於是生存權與財產權。服貿將剝奪弱勢產業的生計,而政府對此毫無配套。
        政府可以剝奪人民的就業權(生存權與財產權)嗎?票數夠多就可以嗎?  
        只有程序正義而沒有實質正義,其實就是踐踏正義!

四、台灣,將往何處去?
        台灣社會充滿「只顧程序正義,不顧實質正義」的論述和思想,以及「用GDP成長率為藉口,剝削 90%人應得的收入,踐踏弱勢的生存權」的經濟思想。這樣的人往往是被貪婪、邪惡的財閥所利用而不自知。
        我們可以如何對抗這種惡質的民主╱經濟制度?
        我不知道——這就是年初以來持續出現的無力感,以及最後停止經營舊部落格的關鍵因素之一。
        年初的時候我原本野心勃勃地打算要開始草創一個「書院」,匯集十數(數十)年輕菁英共同研究「務實的台灣產業 •經濟 •社會發展願景」,後來卻因為一連串的因素使得這個計畫變得越來越像是很難落實。
        後來,比較德國、法國與瑞典的民主╱經濟制度發展史,卻發現他們各有各的獨特社會發展史背景,發展過程充滿偶然的機緣。
        我不禁問自己一個務實的問題:社會發展路徑真的可以被規劃,並按照規劃去落實嗎?我對此越來越懷疑。
        所以,今天我所能相信的是,台灣的未來軌跡將超越個人的意志,走她自己既定的道路;每一個人的意志與行動只能略為影響它的軌跡,卻不必然能真的扭轉命運。
        此外,年初以來我越來越悲觀地看見充斥台灣社會(尤其是NGO團體,人文、社會領域學者,與年輕世代)的意識形態,看見各年齡層領導人只顧意識形態而不顧現實(沒有能力看見現實,沒有興趣了解現實),看見年輕世代不自覺地跟著這一股意識形態奮勇前進(猶如飛蛾撲火),看見各種完全不在乎現實檢證的「信仰╱狂熱」。
        我自忖無力挽此狂瀾,也沒有螳臂當車的愚勇,就終於卸下「公共知識分子」這個招牌,二度退休。

五、又一個幻滅的理想
        當唐吉珂德很感人,不當唐吉珂德也不算墮落或違背初衷。人生原本如此:因緣具足則事成,因緣幻滅則事敗。成功不需有我,成功也不會只因為我;反之,事成事敗也不必然因為有我或無我。
        人能做的只不過是盡心而已。
        我算是盡過心了。現在必須重新客觀地思索:在目前這種處境(可能會持續十載以上,甚至惡化),最值得做的事情是什麼——如果再度關進書房,可以寫專書,可以為自己讀書,可以跟歷史上的偉大靈魂神交;如果偶而離開書房,有什麼真正值得做的呢?